博鱼李春梅手里的拖把停了下来，她抬起头看着这个平时见了她连招呼都不打的行政主管：二十年了，就这样？
公司要节约成本，外包保洁一个月才三千，你一个月六千多，赵总说了，一年能省四万块，别耽误时间了，该给的补偿会给你。
李春梅沉默了片刻，目光扫过窗外那片繁华的商业区，嘴角露出一丝意味深长的笑容：
哪里容易积灰，哪个卫生间的水龙头爱滴水，哪间办公室的窗户关不严，她比任何人都清楚。
五点半开始，先从一楼大厅打扫，玻璃门要擦得透亮，大理石地面要拖得能照出人影。
她在茶水间烧好开水，把一次性纸杯补充好，顺手把昨天没人喝完的咖啡渣清理干净。
赵总的桌子要一尘不染，那套紫砂茶具要摆放整齐，百叶窗的角度要调到他喜欢的位置，不能太亮刺眼，也不能太暗影响心情。
王凯是三个月前才升的行政主管，平时趾高气扬的，看谁都是一副爱理不理的样子。
李春梅靠在墙边博鱼，看着王凯风风火火地冲进赵总办公室，她摇了摇头，继续去六楼打扫会议室。
上午十点，李春梅正在整理储藏室，她听到赵总办公室传来说话声,门没关严，声音飘了出来。
中午，员工们都去食堂吃饭了,李春梅坐在一楼大厅的角落里，打开自己带的饭盒。
李姨，其实公司这两年效益很好，赵总就是想省钱给自己发奖金，上个月他刚买了一辆新的奔驰。
下午五点半，员工们陆续下班了，李春梅还是像往常一样，把每个办公室又检查了一遍。
有人偷偷给她塞红包，被她退回去了，有人说要帮她找新工作，她笑着说不用了。
赵总这些天春风得意。每次开会都要提到优化成本结构的重要性，还特意在全体员工大会上说：
有些岗位，技术含量低，可替代性强，我们要学会用更少的成本获得同样的效果。
销售部的刘经理忍不住说：赵总，李阿姨在公司二十年了，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吧？
赵总皱了皱眉：刘经理，感情用事是做不好企业的，我们要看的是价值产出比。一个保洁阿姨，一个月六千多，外包才三千，这账谁都会算。
赵总不耐烦地打断他：保洁而已，谁来做不是做？好了，不要在这种小事上浪费时间。下面我们讨论一下新项目的事。
会议结束后，刘经理找到李春梅：李姨，赵总太过分了，要不要找工会反映一下？
三楼销售部，她把堆积的废纸整理好，能回收的放在一起，重要文件都归类放好。
她给君子兰换了新土，修剪了枝叶，紫砂茶具用茶水养了一遍，每个杯子都擦得透亮。
各位同事，今天我要宣布一个好消息。通过我们的成本优化措施，公司这个季度的利润率提升了百分之五，这都要归功于我们的精细化管理。
他特意看了李春梅一眼：比如保洁外包这一项，一年就能节省四万多元，有些人干了二十年，工作效率还不如刚来的小年轻，我们要的是效率，不是资历。
赵总继续说：省下来的这笔钱，我决定用来装修我的办公室，采购一套新的办公家具，形象工程也很重要嘛。
李春梅推门进去，赵总正在打电话，看到是她，不耐烦地挥挥手：李阿姨，有什么事？我很忙的。
赵总，你仔细看看，这是1995年的征收协议，上面写得清清楚楚，征收方式是租赁，期限二十年，从1995年4月1日到2025年3月31日。
协议上白纸黑字写着：甲方因旧城改造需要，租赁乙方李春梅位于建设路128号的宅基地，面积1850平方米，租赁期限30年。期满后，双方可协商续租或由乙方收回土地使用权。
李春梅又拿出一份文件：还有这份，这是1995年的公证书，对这份协议进行了公证。
赵总的手在微微发抖：即使这是真的，那又怎样？现在楼都建起来了，难道还能拆了不成？
李春梅平静地说：赵总，我不是来要求拆楼的，明年租约到期，我们需要重新谈租金。
李春梅点了点头：是的。1995年的租金是按照当时的标准定的，一年两万，现在这个地段，这个面积，你觉得一年两万合理吗？
赵总的额头开始冒汗了，建设路现在是市中心最繁华的商业区，周边的地价已经涨到了天价。
这二十年，我在这里做保洁，看着这栋楼从四层加到八层，看着一任任老板来了又走，我在等，等到合适的时机。
李春梅笑了：赵总，我这是依，我儿子是律师，这些年一直在帮我准备材料，所有的文件都是合法有效的。
李春梅说：我不想要什么，我只是想告诉你，做人做事要有良心。这二十年，我兢兢业业，没有一天偷懒。可你呢？为了省那点钱，说开除就开除。
赵总立即改口：这……这是误会，李阿姨，你别生气。那个外包的事我们可以再商量，你继续在这里工作，工资我给你涨，涨到一万，不，两万！
赵总，你知道吗？当年征收的时候，政府给的补偿款只有二十万，二十万，买断我家世代居住的土地二十年使用权。
她顿了顿，继续说：我丈夫去世后，就靠这二十万，我把儿子拉扯大，供他读完大学，读完研究生，为了省钱，我来这里做保洁，一做就是二十年。
李春梅看着他：你刚才说，有些人干了二十年，工作效率还不如刚来的小年轻，赵总，你知道这二十年我在守护什么吗？
他去世前跟我说，这块地是我们家的根，无论如何都不能丢。所以这些年，我一直在这里，看着这片土地，等着租约到期的那一天博鱼。
李春梅站起身：赵总，我的联系方式你有，我儿子的律师事务所叫恒正，你可以派人去谈博鱼。
李春梅说：我什么都不想要，只想要回属于我的东西，还有，我想让你明白一个道理，不要看不起任何人，你坐的这块地皮，确实是我家的。
赵总，这些文件都是真的，法律效力没有问题，明年租约到期，对方确实有权要求重新谈判。
李春梅的儿子李辉接待了他们，李辉三十多岁，西装笔挺，一看就是精英律师的模样。
李辉说：关于我母亲那块地的事博鱼，我们的条件很简单，按照现在的市场价重新定租金，一年六百万，签十年合同。
李辉拿出一份市场评估报告：这个价格很公道了，周边同等面积的商业用地，年租金都在八百万以上。我们要六百万，已经是看在我母亲在贵公司工作二十年的份上。
李辉摇摇头：这是我们的底线，当然，你们也可以选择不租，明年三月三十一日之前搬走就行。
刚知道？陈总的声音很严厉，这么重要的事情，你接手公司三年了，现在才知道？
陈总气得声音都在发抖：你知不知道，如果处理不好，公司可能要损失上千万？董事会已经在讨论了，如果你搞不定这件事，就要考虑换人了。
赵总的态度180度转变：李阿姨，我来是想跟你道个歉，之前是我不对，我不该那样对你。
赵总陪着笑脸：李阿姨，六百万的租金，对公司来说确实压力很大。能不能看在我们相识一场的份上，少一点？
李春梅说：赵总，你刚说了，公事是公事，再说，相识一场？这二十年，你真正跟我说过几句话？
李春梅继续说：你知道吗？第一任王总，虽然生意没做成，但他对每个员工都很好博鱼，逢年过节都会给我们发红包，还记得每个人的名字。
第二任陈总，你舅舅，虽然严格，但是公平，他说过，公司是大家的，每个人都是公司的一分子。
李春梅看着他：可是你呢？你眼里只有钱，只有利润，员工在你眼里，就是一串数字，是成本。
